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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冬 闽东

已有 4223 次阅读 2009-2-15 16:39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生活其它|关键词:学者

这个冬天不太冷,甫一放假即搭了伟廉兄的便车踏上返闽之途,远离电脑与网络二十天,除了在探亲主要目的地闽西北泰宁小城盘桓八天,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路上。记得五十年代初一位白人青年用搭顺风车的方式几乎走遍全美国,随后写了一部名为《在路上》的小说,成了“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作,他在高速公路边上期盼搭便车的手式,也成了战后美国青年亚文化的一个经典招牌动作。这位青年的名字译成中文拗口得很,不敲打出来也罢。

这无网无机(手机、相机)的二十天,可以记叙的事儿也不少,尤其是独自行走在阔别多年的闽东山区,有几个印象今天用来“开博”,与新学年新气象实在是毫无瓜葛,远离了网络自然也远离了高校与都市,且聊以为之。

朱大姐的传说

朱大姐,本名朱赛英,山东某地人氏,生于乾隆三年,幼年失怙,于逆境中成长,16岁即习得一身好武艺,不久志同道合觅(嫁)得一位猛将军,后奉旨与丈夫并肩作战,平定了西藏(原文如此)“大小和卓”的叛乱,皇封为诰命夫人。功成名就之时,竟舍弃一切,只身入江西三清山拜师学道,并与两位师姐结下生死之谊。朱大姐学成后不仅为当地百姓祈福消灾,也经常舍药治病救人,不幸在一次山洪暴发时罹难,时年二十八岁。故事到此,倒也平常,或说像那么回事儿。但接下来就成神话了。故事的结尾是:观音菩萨与齐天大圣有感于她的功德,联名上奏玉皇大帝请求褒扬,玉帝顺从众议,赐封朱大姐为“天婵”,永享人间祭祀并继续福佑四方百姓。

这是我在闽东山区古田县城关读到一段碑文,因是事后追忆,一些细节不能一一呈现,或可能有点差错,石碑身后,是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红瓦粉墙的宏大庙宇群落,号称“天婵宫”。如果说,这一建筑群美轮美奂可能有些夸张,有些部位也未完全落成,但主殿内以“金碧辉煌”名之则不为过,殿内上方藻井的规制与气派,与故宫最奢华处几无二致。三姑娘在下依次端坐,朱大姐居右,威仪慈目,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我不知道,在姑娘的山东老家,人们是否也在纪念她,或者说还记得她?从碑文的记叙来看,似乎朱大姐生前也未曾抵达古田当地,且又是一个未入“正史”的“诰命夫人”,人间皇帝赐封的名头也不见得有多么稀罕,这与我在其他地方见到的类似庙宇(规模都远不能及)很不相同。我在荆州古城内见到过一小庙,纪念的是一对姐妹,姐妹俩的父亲曾在当地为(好)官,后受奸人谄害,姐妹俩为父申冤,历经苦难,终成“正果”(结局也是受到了神明的保佑与册封)。再比如大家熟悉不过的“天后”林姑娘,也首先是在当地沿海护佑船民并随着船儿走向了天南海北。这个朱姑娘,有名有姓有来由,时间距今也近了点,空间距离也远了点,众所周知,任何神话,或者说民间信仰,都有一个演化的过程,一二百年,一个闽东老城,以中国历史文化为纵轴,以中国博大纷繁的民间信仰为横线,在这样的坐标下考察,很难让人理解,这样一个“故事”在一个经济不算富裕的山区县演绎出如此的辉煌,但辉煌还是出现了,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屏南印象

闽东山区小县屏南近年来因“白水洋”景点而知名度大增,受电视节目的影响,内子说过几次要去该地旅游,我这回算是先行“踩点”,独自走了一回屏南,但却无心前往白水洋,主要不是因为冬季少水,估计白水“洋”不起来,我对在电视(广告)上常常能够看到经过“精心”打造的自然景观,总是抱着一点儿成见,更喜欢到一些无须门票的人文景观随意走走,标准也不在乎古今或知名度,只要未曾踏足,都是景观。

屏南历史上曾为古田县一个乡,但平生第一回走进屏南县城,却感到市政建设要较古田为优,所谓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也,但略感遗憾的是流经城中的小河,倒像是一个巨大而素(臭)面朝天的阴沟,站在着这似乎未经任何去污处理的新城下水道旁,读着县政府今年要拿出五百万元到媒体上做“白水洋”景点宣传的大手笔计划,几乎彻底打消了我支持内子与友人日后赴此地旅游的打算,此次“踩点”,算是失败。

依着我的“旅游理念”,屏南县还是值得一游的,比如该县的“县衙”就很有气魄,雄居于城关中心的山头之上,从市中心广场举头望去,如同仰望许多城市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宽大的台阶我没有细数,个数一定在百个以上。一开始我有些疑惑,莫非该县的领导同志每天都要率众官员从此台阶“升堂”办公不成?就算县一级领导基本上都年富力强,但若有上方高层前来视察,难道也要步步逐级而上,总不能用轿子抬上去吧?其实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人家早修了盘山而上的小车道,车道从后门可直达县委县府的大楼前。在这样的“高度”办公,想来官员们的心情一定很好,万一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要紧,且慢悠悠倒背双手,度至窗前,居此高度俯视一下治下如芥豆般的“子民”与脚底的民居商户,心情一定大好。

刻薄话不说了,当地的民风依然淳朴,有二件事儿可以证明。一是傍晚我散步于二十元一日小旅店后面山头时,一个新修的坟茔吸引了我的注意,坟前有一碑文,说得是该墓原为学生为一位老师而修,墓主是清乾隆时一位林姓福州士子,有文名,被当地乡绅(古厦村)聘请主持本地书院,凡四十年,培养读书种子无数,死后无男,由他的学生出资出面安葬,因年久墓地倾颓,经古厦全体村民议决,集资重修此墓……。

另一件小事是我到汽车站窗口购买车票,售票员主动询问:要不要买保险?这是我唯一一次遇到此事,因为我经历的所有的窗口都是购票者若不主动声明,保险一定随车票递出,不过就是一二元钱嘛,我也从未见到有人与之理论者,包括我自己。揆诸常理,若是售票员主动询问,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购票者应该会回答:“不要!”听着售票员的主动询问,我的心情也大好,感动之余,我还是下意识说了句:不要!现在想来,当时真应该断然回应:要!从屏南回古田,不就两元的保险费嘛。这又让我想起另一件小事来,许多时候,一件小事,便可以直视人性的最隐密处。

那是多年以前,在一次学术会议期间,一位台湾学者与我谈起一件憾事。这位教授幼年随父母从大陆来到台湾,八十年代他第一次有机会回故乡探亲,探亲期间,有一回上街他看上了一位乡民摊上的货品(我忘了是什么东东了),问过价钱,很是便宜,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还了价,对方略有迟疑,还是同意了。事后他自责起来,因为他购买的货物不论是实际价值还是乡民所要付出的劳动,乡民开出的价已经是很便宜了,可自己还要砍去一截,将对方辛勤劳动微薄的一点利润,几乎挤尽。他对我说,这事使他内疚,也给了他一个教训,很多时候人们讨价还价,其实不是为了那几个钱,而是满足一种成就感(砍价成功!),但显然自己的成就感当时用错了地方!

仔细想来,对我而言,要不要保险也是如此。以为自己是理性的,途中发生意外的概率很低,而且就算真得发生意外,我和我的家人也未必在乎因二元钱而增加的保费,人都没了,多要那点钱有什么意义?理性驱使下的下意识,使我当即作出了“不要”的反应,但反思过后的“新理性”,又使我觉得当时真应该大声说一声:要!不为别的,就为山区留存不多的纯朴民风。闽东 闽冬结束处奉上一句寄语与网友共勉:

人到山中莫砍价!

明日开学,一个新的轮回开始。



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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