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初恋的那年那月

 

时至今日，我觉得有必要写点什么来纪念我的第一次爱情。这个爱情是突然发生的，但算不上是一见钟情。现在一见钟情的故事通常只在台湾青春偶像剧和韩剧里才会有，但总的说来韩剧总还能让人看完有点唯美的悲伤，而台剧则纯粹是在搞恶俗。并且台湾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说话都跟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发嗲肉麻，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整个社会都在趋于一种年轻化的浮躁。总之，只要一看见身边有人津津有味地看台剧我就要反胃到抓狂。说这些仅是为了说明其实我跟台湾人一样恶俗，我的朋友们就像我讨厌台剧一样讨厌我跟他们讲述我的故事，而我却在乐此不疲。

 

我的朋友们拒绝降低智商来相信我的爱情的真实性，每当我一本正经甚至十分之严肃的跟他们辩论，他们总会要求女主角出面对质。而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还是固执的坚持要说它的的确确发生过，那个白衣的女子也着实真实的存在过，以至于我至今都念念不忘。这也是我的悲伤所在，我以为自己经历了一段缠绵悱恻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且有许多感慨要抒发，就像一个失恋的人急需找人倾诉并希冀得到安慰。但是我亲爱的朋友们，只给了我放肆的嘲笑和鄙夷的眼神，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将死的人却不被允许交待后事。于是我在他们中间放了一个屁，一个很响亮的屁，以示我的愤怒。

 

现在我常常在夜晚难以入眠，有时分明很困倦的爬上床，却在被子里捂了两个小时后变得异常清醒。于是我只好再坐起来，在一片黑暗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中寻找我的瞌睡。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那所谓的爱情也许真的只发生在我的白日梦里面，因为我已经大半年由于严重缺觉而在白天昏沉沉的了。但很快我的理智清醒地告诉我，那是真实的事实，那是真实的爱情。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找一个朋友来见证我的故事，这样我就不会因为朋友们觉得我在放屁而对他们真的放屁了。

 

那个时候是初秋，天气还很炎热，只是到了晚上才让人好过那么一点。我在自习教室与线性代数已经纠缠了一晚上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了该死的考研来作为我大四毕业的出路，也许仅仅是因为辅导员那句你要不考可真就可惜了。我不知道她这是对我学习能力的肯定还是对我本科现状的否定，总之我精神为之一振然后就欢欣鼓舞的投入到了考研大军中。可是现在，我厌倦了数学对我的不依不饶，因为它总在让我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一副充满理性的模样，就像一个矫情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要向男友证明她的重要性。结果很明显，我受不了线性代数的那股黏糊和矫情，毅然的抛弃了它跑了出去。

 

我一口气跑到了操场上，这个操场已经在这存在四十多年了，地面早已破损得不像样子，风一吹就卷起一阵一阵的沙土扑面而来，跟后来我在敦煌的情况差不了多少。我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用手拍掉脸上和身上的尘土，然后因为鼻子和嘴巴里已塞满了尘土所以我不得不使劲地打喷嚏。在一连串震天撼地的喷嚏中我看见黑糊糊的鼻涕和唾沫漫天飞扬，我感到很恶心心情愈加烦躁，于是捡起一块土疙瘩朝着操场边的一棵大榕树就狠狠扔过去。几秒钟后，只听见砰的一声并伴随哎哟一声惨叫，不远处的榕树下腾起一阵烟尘，像是什么人从树下掉了下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我在惊叹自己的如来之手的同时还很好奇，是谁会如此悠闲而大半晚上的爬到树上玩。等我走进时却惊呆了，这是个年轻的女子，穿一身白衣，但是她的身后却有两只像蝙蝠一样的双翼在呼拉呼拉的拍动着，它们是白色的，上面骨骼和血管的痕迹清晰可见。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指着她嘴巴大张，不敢乱动也不敢眨眼睛，因为我感觉到眼眶正胀痛得厉害唯恐一不小心眼珠子就啪嗒一下掉落了出来。我看见她爬了起来，翅膀折叠的收在身后。

 

她的额头上有个淤青的伤口，正在慢慢流着暗红的血。我猜想这跟我不无关系，于是我结结巴巴的对她说，你脑袋流血了。她说是的，刚刚她正在树上乘凉，也不知道从哪飞来一个土疙瘩把她硬生生的砸了下来。我看见她气愤地龇了龇牙，上下四颗虎牙出奇的长，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令人发毛的寒光。我连忙说，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刚才从那边飞过来一个土疙瘩你不要紧吧，对了还别说你这消暑的法子还挺有创意。她用手擦了擦，说不碍事，过几个小时伤口就愈合了。哦，我轻轻叹了口气，悄悄擦拭额上的汗珠。然后她的翅膀又一次的张开了，她用力的扇了两下翅膀，借以抖落身上的尘土。于是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沙砾尘土几乎将我裹成一座天然的雕塑。我甩甩头费力的睁开眼睛然后十分无辜地看着她，但她看见我委屈的眼神后竟哈哈大笑起来。说实话我很愤怒，若是以往有人敢这样嘲笑我我一定冲上去一顿暴打，但现在我的心还在慌乱的怦怦跳着，充满了恐惧。这么多年的科普知识教育使我深深的明白，对于这样一个世间罕见的事物，我若是反抗只会死得相当的难看，而且我现在尚不确定她吃不吃人。

 

于是我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要是她扑上前来我就抓起一把沙子洒向她的眼睛，趁她捂住眼睛迷失方向的时候，捡起一个木棍敲昏她。之后再去找一根结实的绳子把她绑起来，把她装进大木箱子，箱子四周用铁钉钉死。然后我将她送到北京的中科院的生物研究所，说不定国家还会因为我的发现而奖赏给我一大笔奖金。想着想着，我不禁了的笑出了声，完全忽视了这个白色的长得像极了年轻人类女子的怪物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见她时，吓得尖叫出了声，情急之下对她挥拳抡臂，却被她一把把我的手抓住。她的力气很大，无论我怎么执拗都无法挣脱，于是我开始变得沮丧，随之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等待悲惨的下场。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我好奇的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她还抓着我的手臂，盯着我的眼睛却流下了眼泪。她噘起嘴巴，不停地抽泣，模样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楚楚可怜。我试着慢慢挣脱她的手，可我一动她就更加用力的抓紧我。我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对她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看见你的事，你能不能放我走。她没有说话，还在一个劲的哭，但就是不放开我。这个时候，月亮已升到了头顶，雪白的寒光直直从天而降照在我们的周围。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可这该死的梦为什么跟平常不一样呢，到了这个时候还不醒。于是我弯着胳膊用牙齿用力的咬，待到流出殷红的血来，我彻底明白了这不是个梦，因为我已经疼得直抽冷气。这令我更加的沮丧，因为这意味着我在活生生的现实里遇上了相当糟糕并且可怕的事情。

 

她的哭似乎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最后我真的恼火了，也顾不上性命不性命的，对她大吼，你放开我让我走，不然我就跟你拼命，就算打不过你我也要跟你同归于尽。这下她停止了哭泣，眨了眨眼睛后竟破涕为笑，并伸出另一只手来抚摸我的脸。说实话这会我是真的害怕了，我担心她慢慢地顺着脸颊摸到脖子，然后巴嘎一用力我就一命呜呼。我想到自己才二十一岁，还没谈过女朋友呢，我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我还想到了我的父母亲，想到他们含辛茹苦养了个儿子才刚有点盼头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我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这下倒把她吓了一跳，她松开了抓住我的手。过了好一阵子，等我终于停止了哀嚎，她又呵呵笑了起来并用手不停的轻拍我的脑袋。

 

我感到很纳闷，这时她开口说话了，赵小年真的是你是你啊，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老是爱哭，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娟呀王娟娟，小时候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你不认识我了么。王娟娟？你是王娟娟？我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还真是王娟娟，不过现在比那时好看多了，那个时候她胖乎乎的像头小母猪，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身姿婀娜相当苗条的美丽女子。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身后那翅膀是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问她。

 

这个么，一言难尽，还得从头慢慢说起。王娟娟噘了噘嘴巴，似乎在想怎么告诉我这件事情。在知道了她是王娟娟后，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王娟娟建议我们再回到树上去，以免被人发现她而引起骚乱。我便跟她一起爬上了大榕树，钻进了茂密的树叶里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坐了下来。然后王娟娟一把抓住我的手，眼泪汪汪的对我说，你知道么我找你找了好多年了，今天能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着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推不开，没办法现在的王娟娟就跟十多年前一样力气大得惊人，老是让我无法动弹。我说你别呀，你找我干嘛哎你别摸我，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王娟娟猛地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地对我说，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十年前你嫌我是个肥妞老不爱搭理我，现在我一点也不胖了，好歹也是个美女你怎么还是以前那个态度。我正想插嘴，但王娟娟没给我机会。她接着说，打小我就一直喜欢你，虽然你是个好哭鬼，但你见谁都一副歪着嘴不屑一顾的模样，我觉得特别酷，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很喜欢爬树老是爬到树上坐着，我太胖了爬不上去只好在下面瞧着你。我看见王娟娟眼睛里渐渐泛起温润的光，似乎在回忆一件对她来说很幸福的事。于是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听她讲述我们的小时候。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是多么喜欢你，我看见你骑着根竹竿满院子的跑，嘴里还不停的咕噜咕噜，觉得你真是有意思极了，所以我一直跟在你后面跑，乐得屁颠屁颠的，可是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就打我，我一着急就把你按在地上不让你动。然后你就哇哇的大哭，我只好松开你，你爬起来后边抹眼泪边指着我说，王娟娟你给我记着，打死我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胖丫头。然后你就跑回家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晾在院子中央，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么，我不停的哭不停的哭，直到星星都出来，我还蹲在那使劲地哭。说到这里，王娟娟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我咬牙，到现在我还喜欢你，而且我也不是以前那个胖妞了，所以我不会再让你跑了你现在必须喜欢我。

 

我想了想，虽然现在王娟娟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已经出落得相当漂亮，令我不得不惊叹时间变迁的可怕，但我觉得我要是会喜欢一个背后长俩翅膀的非人非妖的家伙，那我简直就是疯了要不就是脑子磕巴了。如果现在有这样一个漂亮姑娘站在面前说要我喜欢她，我肯定毫不犹豫抱住她就吻她。但现在我面前的是王娟娟，一个长着翅膀的奇异生物，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搞异种恋的。可是我现在不能说不喜欢她，因为形势很明显，王娟娟从小就是个力气大得惊人的姑娘，现在更是可怕不堪那足有五尺长的翅膀只要一扇，就能将我扇出几丈远外加连滚几个跟头。于是我口气深沉地说好吧，我可以喜欢你，但你现在得让我走。

 

不成，我知道你现在想溜，不过你要走也可以，必须带上我。王娟娟说完又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还撒娇似的扭着。我说带上你哪成，被人看见会引起恐慌的，说不准政府还会出动警察将你抓走，到那时候你就会被送进科研所当作实验品，说不定还会解剖呢。那怎么办呢，我就是喜欢跟着你。王娟娟说得有些黯然。我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保证一有空就来看你。真的？王娟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真的。我很用力的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为了证实我说的是实话我用力地抱了抱她，还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王娟娟似乎很感动，看着我笑个不停。我这时才发现，王娟娟的眼睛还真漂亮，大大的黑黑的，眼睫毛还特别长。说实话，要不是我想到了她背后那对翅膀，说不定我真的会喜欢上她，而且是相当的喜欢。

 

我跳下树说了声我走了，然后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我庆幸我的处变不惊和撒谎舌头不打闪。没想到为了脱身，我连我的初吻都献了出去。静下来后，我有些悻悻然，王娟娟那双眼睛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流连，她回忆起小时候那些事的时候，她的侧脸很美很安详。我使劲摇了摇脑袋，提醒自己王娟娟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答应她也是出于迫不得已，所以也不必当作一个承诺，反正现在已经跑了出来，就当作是做了个梦。想到这些我便安心的睡了。

 

 

 

王娟娟的奇异出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会我还在读小学，王娟娟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王娟娟是个小胖妞，脑后扎两根小辫子。她总喜欢跟着我，而且她总对我使坏，但在大人面前她又装得十分乖巧。我讨厌她，因为她老想让我喜欢她，可我不喜欢她，所以她就想着法子让我喜欢她。我们两家大人们的关系似乎特别的好，我妈老是叫王娟娟上我家吃饭，可是我不喜欢王娟娟跟我坐在一起吃饭，于是我就赌气一个人跑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王娟娟就端着一碗的饭和菜放到我面前叫我吃，然后自己又跑回到饭桌上和我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我发现王娟娟端到我面前的竟然是她的饭碗，而且她已经扒过两口了，碗边子上还沾着她的唾沫星子。我觉得很生气，她这招非常恶毒，要是我不小心真用她的碗吃了饭，那么我就是跟她间接接吻。我伸着脖子看见饭厅里，我妈正一个劲的给她夹菜，而她用的正是我的碗。我还听见我妈还不停的夸她，说真是个懂事的姑娘这么小就知道关心人。最可恨的是我爸爸，我听见他接在我妈后说，小娟阿以后你就嫁给我们家年年你给叔叔当儿媳妇好不好呀。王娟娟一听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拼命的点头说好。

 

非但如此，王娟娟还老是让她妈通过我妈叫我上她家去玩，我不去我妈却想去，所以每次我都很不情愿地被我妈死拖活拽的拉到王娟娟家里。我喊了声叔叔阿姨好之后，就一溜烟跑到沙发上挨着我妈坐着，不然王娟娟就会马上跑上来拉我的手让我跟她一块玩。可是我妈似乎也被王娟娟收买了，她一把推开我说别老黏着妈妈去带娟娟玩去。于是我只好悻悻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跟王娟娟去玩她那一大堆的布娃娃。她老想让我扮演病人让我躺在地毯上，然后她是医生来给我打针。她说病人应该老老实实的躺着，我不想躺着可是执拗不过她，因为她的力气比我大。躺下后她趴在我耳边轻轻的对我说，赵小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咬你，说着真的就咬我，吓得我连忙跳起来跑了回家。所以以后只要王娟娟一碰我我就哭，我怕她咬我。

 

所以我不高兴跟王娟娟一块玩，我和别的孩子在地上打画片打弹子，王娟娟非得搀合进来让我带她一块玩，我一赌气就跑了，宁愿一个人骑着根竹竿傻兮兮的满院子跑也不愿搭理她。可她竟然也傻兮兮的跟在我后面不停的跑，不但如此嘴上还高兴的叫着马儿快跑马儿快跑。我觉得这丫头怎么阴魂不散哪，便扔了竹竿去打她。可惜我打不过她，没打两下就被她抓着了我的胳膊，然后把我摁在地上不让我起来。

 

我不知道王娟娟这个胖丫头有什么好，我爸妈会那么喜欢她。非但如此，我妈还老让我跟王娟娟一同上下学，出门时她还非得叫我拉着王娟娟这丫头胖乎乎的手，还说我不准欺负她而且我还得保护她不让别的孩子欺负她。我嘴上答应心里却在说，您哪知道这些阿，最没人欺负的人就是王娟娟了，她一下能打倒两个小男生。王娟娟一路上表现得非常快乐，嘴里还不停的叽咕叽咕些我听不懂的玩意儿，我厌恶的想甩开她胖乎乎的手，但她坚决不肯还恐吓我说要是敢松开她就去告诉我妈让我妈拧我的大腿。我最怕我妈拧我的大腿了，那是我直到现在所见过的最恶毒的招式，所以我很无奈只好忍气吞声一路拉着王娟娟的手直到学校。这样一来使得学校里的孩子们纷纷起哄，结着帮的四处叫喊王娟娟是赵小年媳妇，赵小年每天都牵着王娟娟的手来上学。我很生气，并且怀疑这一切都是王娟娟暗地里指使的，因为她力气大得惊人所以所有的人都害怕她。

 

我看见王娟娟一个人坐在课桌上正乐得开心，傻呵呵的张着嘴巴。于是我就更加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故意拉着王娟娟绕远路回家。经过学校后面的树林时我小心翼翼的寻找我做的标记，因为我早已悄悄挖好了陷阱。找到后，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先跨了过去，并催促王娟娟快走不然就天黑了。王娟娟连忙跟上来，结果掉进了我挖好的坑里，掉下去的时候她胳膊磕在石头上划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本来在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直喘气还大骂该死的王娟娟你活该，可一看见血我就慌了赶紧把她拉了上来。回到家后我很害怕，生怕王娟娟会告诉我妈然后我妈一定会气急败坏的使劲拧我的大腿。但王娟娟没有告诉我妈，她回家后只跟大人们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道血口子很深，使王娟娟白净的胳膊上不得不缝了十几针。伤好了后，她的胳膊上就留下了一道像蜈蚣一样的疤痕。

 

想到这些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又有些于心不忍。后来上中学的时候，我们一家搬去了另一个城市，是相离很遥远的一个地方。那时还没有电话，所以从那以后我们两家就失去了联系。现在十多年过去了，竟想不到又遇上了王娟娟。对于这些年当中发生的一切我很想知道，尤其是为什么她会长出俩翅膀，这是我最大的疑惑。难不成她是天使的化身？但很快我就否决了这一想法，虽然现在她的样貌已凑合能够得上天使的标准，但有谁见过天使的翅膀上一根毛也没有的光剩下皮的。我开始有些怀疑我那天所经历的一切的真实性，并且怀疑自己是不是小说看多了以至于精神分裂。通常饿昏了的人会凭空看见美味佳肴满天飞来着，我相信搁我这也是这个道理，因为我已经单身二十年有一了。可能幻想有的时候也会在某个环节上出错，所以就成了我遇见了该死的王娟娟，并且她还长出了该死的翅膀。

 

 

 

事实上我宁愿继续投入到与线性代数的纠缠里，也不愿跟一个半人半妖的家伙牵扯上半点关系。几天后，我坐在六楼的窗口边远远的又看见了操场上的那棵大榕树。我突然想王娟娟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我呢？小的时候，她就是个死心眼的丫头，有一次我骗她说要她放学后在学校后山上等我，结果她一直等到班主任和她的家人打着手电筒在半夜两点找到她。而那时我正心安理得的酣睡正甜，她回到家后死活不说是我要她等我的，直到现在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良心觉得有些不安，觉得自己曾经已经骗过她一次，所以这一次不能再骗她。于是我收拾了背包，跑到了操场边的大榕树下。现在是下午，操场上还有许多不怕脏不怕累的人们在尘土飞扬中踢着足球，我怀疑他们是否会因为看不清五米开外的人影而撞个嘴对嘴脸对脸。这个时候王娟娟是不可能出现的，除非她真的不要命了。我爬上树，坐在上次坐的那根树枝上，看着头顶上从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点点光线，安静地等待天黑，等待王娟娟的出现。

 

天黑之后，王娟娟果然出现了，可惜我没有看见她是怎么出现的。由于等的时间太长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王娟娟正坐在我左边，笑嘻嘻的看着我。我揉了揉眼睛说你来了，她点点头说嗯我已经来好长时间了看你睡着了就没忍心叫醒你。说完还不忘在我左边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趁她转过身的瞬间悄悄擦掉她留在我脸上的口水。我感觉自己有点像一只兔子落在一只老虎手里了，并且这只老虎还特别温柔的钻进兔子的怀里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我看见她那对大翅膀正不时地拍动着发出呼啦呼拉的声音，便问她你这翅膀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被外星人抓走过一回吧。

 

差不多吧，我现在是地下乌鲁国的公主，我的国家还有我的同伴们都生活在地下。王娟娟说得很轻描淡写。你们都有翅膀么，我说。有啊每一个人都有，王娟娟说。

 

公主，地下乌鲁国，翅膀，这对于我来说就像个荒谬的神话故事。那么你的爸爸妈妈呢，我问，他们现在是乌鲁国的国王和王后么。当然不是拉，要不然我干嘛跑到一个地下国去当什么鬼公主，并且还得长出这俩讨厌的东西。我问她那他们去哪了，为什么你又会变成这个样子。王娟娟这个时候变得有些黯然，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很久之后她才说，他们死了。死了？我很惊异。嗯，死于空难，那年他们去新加坡旅游，飞机在途中遇到了强气流失去了控制。我成了孤儿，我时常想起他们，觉得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孤独也很无助，于是我想到了自杀，我吞了很多安眠药片然后躺在床上等死。朦胧中我看见一道天光在我头上射来，我看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身后长着翅膀，他问我孩子这个世界你还有留恋的人么，我想了想然后就想到了你于是我说有。他笑了笑说好吧孩子，你有什么愿望么。我说我希望自己能是个苗条好看的女孩，当时我想如果我不是个肥妞你就不会不喜欢我了。老者说你能实现你的愿望，但你也要帮我实现一个愿望。我说好。然后我就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两个陌生的中年夫妻怀里，他们长得跟人类一样就是多了两个翅膀，我看见他们抱着我喊女儿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一个月了你知不知道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后来我明白了，乌鲁国国王的女儿病死了而我代替那个女孩活了过来，我成了美丽的公主而且我的愿望也实现了，我不再是个肥妞，只是我却生出了两个翅膀。

 

我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便问她你确定你不是在编故事。王娟娟不高兴的转过身把翅膀伸在我的面前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我也觉得我问得很白痴，但是我更觉得让我相信这类似于鬼话的言论我才是真正的白痴。于是我一把推开黏在我身上的王娟娟，说除非我真的见到你现在的父母我才相信你所说的。可以啊，他们也正想见你呢。说罢王娟娟就拉着我跳了下来，然后转到了榕树背后的一片草丛里，草丛中立着一块断碑，上面竟然真的写着乌鲁国三个字。王娟娟费力地在草地上拉开了一道门，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一道石砌的阶梯延伸下去消失在黑暗里。我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条阶梯，不禁吞了口唾沫。然后她说走吧，便一把拉着我跳下了阶梯。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仍走在黑暗里，但并非完全的黑暗。在过了最初的眼盲之后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面的黑暗，能清楚地看见脚下的路。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就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刺的我的眼睛竟睁不开。到拉，王娟娟转过身高兴的对我说。我惊异的看着四周，这里竟然跟我在外面生活的那个世界别无二致，有山有水，有城市有街道，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毫无区别，区别仅仅在于这里的人们都有翅膀。

 

事实上，我在看见王娟娟真的拉开了一道门的时候，心里就害怕了。原来在我们生活的世界底下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那里面还生活了跟我们一样的一群人类，只不过他们都长着翅膀。这是很可怕的，你想想我们一直都认为地底下除了坚硬的地壳和内部炙热的岩浆就什么都没了。而现在突然一个地下世界活生生的摆在了我的面前，我还走了进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仅是我这十多年来所受到的科学文化教育遭到了完全的颠覆，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们的文明都将遭到彻底的颠覆，甚至覆灭。我们这么多世纪以来创造的科学文化竟对我们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而我们还自鸣得意地乐在其中，心安理得的生活着。这个地底下的世界就像是我们地面上世界的一个倒影，然而生活在地底下的人们知道地面上的世界，但地面上的人们却不知道地底下的世界。我有些绝望，便讪讪地对王娟娟笑了笑，说现在去见你后爸后妈吧。好啊，说完王娟娟让我抱紧她，我说抱你干嘛。她说你不抱着我我怎么带你去见我的爸爸妈妈，你没看见这里的人们都是用飞的么。我只好抱紧她，因为她飞得很高很快我害怕我一失手自己就掉了下来摔成难看的尸体。在飞行过程中，气流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我的鼓膜剧烈地震动。我大约的估算了下，她的飞行速度应该在每小时两百公里以上，比火车还快。真是个可怕的国度，我在心里嘀咕着。

 

见到王娟娟的后爸后妈是在一个很大的宫殿里，我看见他们坐在中央台阶的宝座上。旁边顺着长长的红地毯站了两溜人，大概是些官员。他们都毕恭毕敬的站立着，双手自然的合在身前，双翼也收在身后。王娟娟拉着我蹦蹦跳跳就走上了台阶，将我带到了她父母的面前。王爸一把拉过我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欣喜万分。然后他又将我塞到了王娟娟她妈面前，让她再把我摸一番。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张口就问，叔叔你们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的？

 

王爸叹了口气，然后示意侍从端一盘子咖啡来，侍从给我们每人面前放了一杯。王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接着又叹了口气，我看了看王娟娟和王妈，她们的表情也很凝重，所以我猜想一定是很伤感的事情，于是也叹了口气。

 

这时王爸开始说，一亿八千万年前，我们还生活在地面上。那个时候地球上到处都是我们建造的文明，那些文明现在的地球人类文明要先进许多。我们一直生活得很自在很快乐就象现在的你们一样。但后来一场天灾降临，地球进入超冰河期，地面温度降到了零下270度，离绝对零度只差三度。所以我们先进一些的部落就钻进了地下，重新建立起我们的文明并一直延续至今。我说那现在你们为什么不重回地面征服人类重建你们的文明，你们的文明比我们的要先进得多。然后王爸笑了，说孩子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现在生活在这里很好，而且你们现在也生活得很好，地上与地下都属于这个星球，你说是么。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同时也为我们的人类文明松了口气。

 

我们聊得很愉快，一连聊了好几个钟头，我这才想起外面的世界即将天亮了所以我必须回去。于是告别，王娟娟将我送回了地面，此时天空还是墨蓝色，只有熹微的晨光在东方的地平线若隐若现。王娟娟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说别这样我还得回去上课呢晚上再见。那好吧不过你得先亲我一下才准走，王娟娟说着便将她那白皙的脸蛋伸到了我面前。我还是有种亲吻外星生物的感觉，因为我看见她那对大翅膀正兴奋的拍动着。此时王娟娟正噘着嘴离我只有十公分，我犹豫了下还是一咬牙用我的嘴碰了她的嘴一下，然后就跑了。其实王娟娟的唇还是挺诱人的，软软的还有点香香的气息。事实上，现在的王娟娟已经完全跟那时的肥妞判若两人，我敢说如果不是她身后那对奇怪的翅膀的话，她一定会是许多男人梦想中的情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动摇了我甚至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王娟娟了，要知道我从小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从不自欺欺人。

 

但一回到正常的人类生活中，我就会换成另一种思维方式思考问题，这不是我刻意为之的。这个时候我显得很理性，我试图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首先我翻阅了大量的科普材料，却一无所获。就像我们一直所知的，我们人类是从几千万年前的非洲大陆上的猴子进化而来的，而之前地球上曾生活过恐龙等一些奇怪的古生物，但绝无类似人类的生物。我突然间想到金字塔会不会他们留下的呢，因为我始终不相信那个时候的埃及人能聪明到修建出如此复杂庞大的金字塔，却仍落后到穿着草裙赶着骆驼烧着火把。想到这里我决定下次去乌鲁国时好好跟王娟娟她后爸好好探讨一番，这个老头我还是挺愿意跟他聊的。后来我跟自己反复讨论王娟娟的问题，我的理性告诉我我不能喜欢她，因为她不是正常的人类，拿王娟娟做女朋友从本质上来说跟一只猫与一只狗结合没什么两样。而且就算我喜欢她我也不能让她成为我爸的儿媳妇而将她带到我的父母面前，尽管她小的时候我爸曾这么说过，但那是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人类而不是现在这样子成天张着个大翅膀呼啦呼拉的，我可以十分确定的相信我爸在见了她之后不是吓死就是吓疯。所以出于孝心我不能这么干，话说回来我以后要找她做我的女朋友那我还怎么见人呢，我总不可能说我的女朋友真的是天使吧。我说过，现在的王娟娟是会引起社会恐慌的。再退一步讲，就算这些都可以不考虑我总还得为我的后代着想吧，万一生出个孩子背后伸着俩翅膀，我相信他会立马成为博物馆和科学院的宠儿，但我并不希望我的孩子那么受万人瞩目。

 

而我的感性却告诉我，我是愿意去喜欢王娟娟的，甚至还有点儿心甘情愿。一是因为小的时候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可是她分文不计较并且直到自杀的时候还想念着我，并且到现在还说喜欢我，这使我很是感动。二是因为她除了那对翅膀外，跟一个普通姑娘实在是没有什么分别，并且她还生得比一般姑娘好看了那么一点点，这使我有点色迷心窍。我总是抱怨自己命运不济，与桃花相克，这下倒好上天真的给我来了个大桃花，只是也许中途指令下达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所以到了我这时这姑娘就多了对翅膀。这也很正常，往往一个机构大了办起事情来就难免会出差错，因为上级的话总是要经过层层下级才能最后到执行部门，而在这个过程中在某个环节出点小岔子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想啊，上帝是个多么大的大老板阿，这个世界是个多么复杂庞大的公司啊。所以在王娟娟这件事情上出现这样的差错我很能理解，这太正常不过了，因为我老爸的单位就是这样的往往头儿说今天每人发两百块奖金结果指示连奖金一道传到我爸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百六了。所以我不但不抱怨老天爷我还得感谢他给我送来这么好一姑娘，起码她没有缺胳膊少腿，不但如此，她还多了一对能翱翔天地的翅膀，这就说明以后咱以后机票钱全省了。这是好事，我认为。

 

 

 

我想先就这样呆着吧，反正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也勉强算得上是告别单身谈上恋爱了。虽然我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的跟王娟娟见面，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谈恋爱幽会不都是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地进行的么。这么一想我就安心了很多，于是隔三差五在深夜里跑去跟王娟娟约会。事实上王娟娟比我强悍许多，但她总是一副小鸟依人娇媚柔弱的模样靠在我的胸口，用很嗲的让人受不了的语气说话。我说王娟娟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我总觉得怪怪的。可是王娟娟仰起脑袋继续用让人受不了的语气说，我不嘛人家就是想躲在你的怀里让你疼我保护我。我差点没从树枝上掉下来，于是我一本正经的跟她说，现在的情形是我比你更需要保护，你只要翅膀扇两下就能飞沙走石，而且你力大无比。她想了想表示同意，然后坐了起来说，那这样吧以后你躺我怀里。说着就把我往她怀里拉，我试图抵抗但是鉴于天生力量的悬殊我还是倒在了她的怀里。躺下后我就立马发觉了不对劲，因为我一抬眼就能看见她饱满的女性特征，而且只要我稍微动一动鼻尖就会触碰到它们。这让我感到两颊发烫，然后有了生理上的反应。这么多年来的道德教育让我多少有了点君子的秉性，所以我感到很心虚也很慌张，于是连忙坐了起来，不停的喘气。王娟娟不知道这些于是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有只是觉得别扭所以以后还是你躺我怀里吧。她说好呀，然后便乐滋滋地一头倒在了我的身上。

 

后来王娟娟提出要我跟随她一起到那个地下乌鲁国去生活，一辈子守在一起。我用怀疑的眼光看她然后问她，你的父母会同意么我可是没有翅膀的人类。她说我父王和母后当然会同意拉只要我高兴他们什么都同意，而且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带你回去然后跟你结婚。不会吧结婚，这事咱先不着急说吧我还什么都没想好呢。不用想了，王娟娟撇撇嘴说，我父王说了结婚以后王位就传给你，他跟我妈也享享清福，你想这多好呀一下子你就成了一国之君什么都有了。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去什么地下王国当国王，我也不习惯每天生活在一堆鸟人的世界里，那会让我总处在一种惶惶不安的状态里，并且害怕哪天我把他们惹生气后被他们撕成两半。于是我很犯难，表情很苦的对王娟娟说，其实我挺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但是我还没有做好跟你一起生活的思想准备，我觉得现在咱俩这样挺好的，那什么去地下王国的事能不能算了。听我这么一说，王娟娟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我。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老是嫌弃我，小时候你嫌我不够漂亮嫌我太胖，现在你又嫌我有俩翅膀。说着王娟娟就呜呜哭了起来。其实我现在还是挺喜欢她的，所以她一哭我就心里特别酸，连忙搂着她安慰她说，我没有不爱你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先不要哭好不好我最怕别人在我面前哭了，有什么事好好商量。王娟娟说不行你不答应我就继续哭。我觉得很无奈，深刻体会到了做男人真不容易，于是只好说好吧我答应你。真的？王娟娟一听立即破涕为笑，睁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我。我点点头，然后看见王娟娟背上那对大翅膀正高兴的拍着。

 

没过多久，有一天晚上我去见王娟娟的时候，她要带我回乌鲁国。我犹豫着不肯去，王娟娟便哭，说我是个骗子答应了她的话老不作数。我一想从小到大我老是在欺骗她便觉得挺内疚的，况且去地下世界当个国王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我一跺脚说了声好吧便拉起她往乌鲁国的入口走去。王娟娟很高兴，抱住我的脑袋就亲了一口。可是当我左脚刚一迈进去往地下世界的阶梯时，我又犹豫了。我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走向黄泉路的恐惧，在走进去之后我可就一生一世都回不来了。我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想起了我那帮可爱的朋友们，想起了我热爱的这个尘世凡土。我是这样的留恋着他们，我也相信他们也像我一样留恋着我。所以我不能跟王娟娟去什么乌鲁国做什么一国之君，我宁愿在地面上的世界里普普通通快快乐乐的活着。

 

于是我甩开王娟娟的手转身跑了出来，然后在纯白的月光里死命地奔跑。我听见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然后回头看见王娟娟扇动着翅膀追了过来。很快我就被王娟娟抓住了，她力大无比抱着我往回飞去，我拼命挣扎对她拳打脚踢可她就是不放手。眼看就要又回到乌鲁国了，我情急之下一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扣上的铅笔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王娟娟说你要是不放我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王娟娟一看吓坏了，赶紧把我放了下来。其实我是个胆小鬼根本没胆子自杀，如果王娟娟不放我下来我就彻底没辙了。但是她放我下来了，我想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我，就像她说得那样她很爱我，这令我多少有些感动。落地后我的刀还架在脖子上，因为我怕她再抓我回去。这个时候王娟娟站在我的面前，满脸的泪水。月光恰好落在她的面庞上，于是那些泪水就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那些眼泪被风一吹就散了，有一些飘到了我的脸上，我感觉冰凉冰凉的。她伸出手臂来想牵我，我后退了一步，却看见她手臂上那条蜈蚣一样的伤疤。

 

良久，王娟娟开始放声大哭，她说赵小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是一个骗子你从小就骗我，到现在你还在骗我。我感觉很羞愧心口也开始泛疼，我说对不起。但王娟娟依然在哭，她大喊着，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喜欢我，我恨你你就是个大骗子！然后她转过身，用力扇动了几下翅膀，朝着月亮飞了去。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后悔，追上去跑了几步想喊住她，但终究没有喊出来。然后我看见空中落下了许多透亮透亮的液体，用手接住，放在嘴里是咸咸的还有一丝苦。这个时候，月亮在我的头顶上方，惨白的月光在我的四周凝结成了霜。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王娟娟，一切都归于平静，就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样。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老是会在梦里面看见王娟娟，有的时候是那个胖丫头王娟娟，有的时候是苗条漂亮的王娟娟，有的时候干脆就只是个带着双翼的模糊人影。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的想念吧，小说电影里常常就这么描述的。最常见的莫过于故事的主角做了一个有关回忆的梦，然后一觉醒来满头是汗，然后他或她便端着水杯凝望着窗口出神。之后镜头从窗口延伸出去，画面上是遥远的城市随即又上升到蓝天白云，最好是这时出现一片叶子或者羽毛之类的飘飘摇摇的下坠，最后镜头变白，剧终。

 

我在第九次梦到王娟娟后醒来，已是早晨，清凉的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窗上的风铃就开始丁丁当当的响。我朝窗外看去，刚好能看见遥远处的操场，操场边的那棵榕树撑着硕大浓密的树冠，在风中轻轻摇曳。

 

 

 

直到现在我仍会时不时地想起王娟娟，这段往事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因为它是我关于爱情的最初体验。我一本正经并且相当严肃地跟我的朋友们说起这段往事，说完后我觉得鼻子里酸酸的眼珠子也湿热湿热的。可是他们却哈哈大笑甚至有人干脆躺在地上直蹬腿，他们当中开始有人生气地指着我说，赵小年你平时爱瞎胡扯也就算了没想到你到现在了还骗我们，再说了没女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说你犯得着费这么大工夫编这么一故事来蒙我们么。我觉得十分恼火，心想你们不相信我说的也就算了，你们有选择相信或不相信的权利但你们凭什么嘲笑我凭什么诬蔑我的爱情。然后我说你们要是不相信就跟我走，我带你们去看乌鲁国的界碑。

 

我们来到了操场边的那棵大榕树下，最后我在草丛里找到了乌鲁国的那块石碑。我得意地指给他们看说这下你们知道我没有骗你们吧。谁料到他们笑得更加放肆了，他们说赵小年你自己来看看这是什么吧，这是去年动物园拆迁时扔在这的破石板子。

 

我走近蹲下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去年动物园拆迁留下的半截断石碑，上面清晰的刻着三个字-----鸟兽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