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细节处——《人天逍遥》读后献疑

       前文笼统地说了一下《人天逍遥》读后的总体感受，现在我从“critical thinking”角度就文章中一些具体的观点提出自己的疑惑/批判/辩护。

       1、老蒋对科学持一种后现代/科学知识社会学的观点：科学是建构出来的。我作为“科学家伙”显然不会同意这个观点。当然我知道这是上个世纪末“索卡尔事件”争论的焦点。我对该事件了解不多，对该问题也没有什么思考。仅仅知道当科学家说“觉得吸引力/重力是建构出来的自己跳楼试试”，科学哲学家变得王顾左右而言他。据我很粗浅的理解，科学应该分成两类：规范科学（硬科学，演绎科学）/建构科学（软科学，归纳科学）。规范科学绝对不是建构出来的，如量子力学等。但是营养学、景观学、医学等确实有建构的成分。对于规范科学，严重参与过该事件的Steven Weinberg有一篇文章我觉得阐述得很清楚。该文的中文版发表在《科学文化评论》。题目是：科学能够解释一切吗？或许老蒋可以参考一下。

        2、科学知识社会学据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它对科学家的活动作人类学考察，有点狗仔队偷拍明星隐私的味道，据说揭露了科研活动中的诸多丑恶之处，更主要的是证明了“科学是建构的”这个核心观点。科学史家通过历史考察也惊呼“科学史是A片，少儿不宜”。我在这里不对此观点直接作出反驳，我仅仅以“科学家伙”的身份对科研活动作一些辩护。高大全的科学史本身就是你们建构出来的，现在知道点“科研内幕”扒了点粪又装纯真尖叫起来了，好像科研活动是多么肮脏似的。任何一个科学家伙都知道“科研活动”跟其他任何人类活动没有什么区别。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不必大惊小怪的。正如我们不会对娱乐圈/政界/商界乱七八糟的事情感到惊讶一样。任何一个圈都有一些不足为（圈外）人道的东西，他们在对外呈现的时候都不会也没有必要展现全部，给一个showcase就好了。娱乐圈尤其精于此道，我们看到的电影/戏剧就是最好的showcase，所以彩排一般是不会对外人开放的，它们的化妆间是隐秘的。对于科学，外人看看我们的正式论文，甚至看看关于正式论文内容的新闻报道就足够了。您不必追问它们是怎么调治出来的。

        3、老蒋总是强调科学的价值问题，说科学是双刃剑，尤其强调科学的负面价值，这个从通俗层面来说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我觉得我们需要深究“价值”的含义。我知道很多哲学家肯定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地思考，可惜我不了解。而老马的“价值论”我又觉得有问题。老蒋在说到价值的时候，似乎总是拿“人类”作为参照物。对人有利就是正面价值，对人不利就是负面价值。这种分类法我总觉得不伦不类，就像把人类思想硬分成唯心唯物一样有点搞笑。我觉得“价值”其实用“功能”来代替会更好。而要讲某某的“功能”，肯定要把该物放到具体的系统中才有意义。比如钱在正常的现代社会很有价值，但是在一个孤岛上它就“钱不值钱”了。我对“价值”没有深入地了解，在这里只是提出我的疑问，或许鬼王能对这个问题有独特的看法。

         4、我乍一看《肉票托比的幸福生活》，差点就被老蒋忽悠了，老蒋的“反向思维”很厉害。但深一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托比哪有什么幸福可言，此事只是深刻凸现了“动物权利”的尴尬。只要人类是自然界的老大，这一点就是不可避免的。另外我也是“人类中心主义者”，但不是“人类物质利益中心主义者”。对于“人类”这个东西，我赋予它多种可能性，他有多种属性/追求，而物质利益仅仅是其中之一而已。我觉得“自然中心主义”看起来很美，其实就是在论述上也有很多难以克服的障碍。而且就算是“自然中心主义”，只要是由人类这个老大来操盘，就难免会塌陷成“人类中心主义”。对于动物保护的具体做法，前几天老蒋跟鬼王大战一番，说实话，我是站在鬼王一边的。我觉得很奇怪，后现代主义者应该天然是“价值多元论者”，怎么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就变成“价值一元论者”呢。老蒋跟bobby争论风水事件，老蒋也严重的价值一元伦。

        5、老蒋看了电影“父子的世界”后，写了一篇《技术时代的求道之路》，确实写得很好。“你要修理的真正的摩托车是你自己。放在那儿的摩托车和站在这儿的人并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它们要么一起追求道，要么一起沉沦。”这其实也是“道在屎溺”的翻版。但是我要对此说一些大煞风景的话。现代技术的特性就是内部越来越复杂，外部越来越简单（傻瓜化）。人类和技术/技术的物化越来越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之间很难有深入的互动。据说动漫技术将覆盖在各个领域（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41680），这会是人类的具象化还是人类的傻瓜化？我们拭目以待吧。

        就说这几条吧。我试图以科学家伙的身份/立场跟老蒋这个搞科学哲学的有所对话。虽然我没有什么理论修养，只是把我一些日常的感受表达出来。我想我的疑惑还是有一定的代表性，也具体而微的呈现了两者的张力。值得老蒋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