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写过几篇有关海鸥的博文，想为海鸥打点抱不平，它们并非是懒惰、怯弱的一群，也有可以见人的一面。后来看见了贼鸥，心想完蛋了，就冲那名字，就知道它不是什么好鸟，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好在后来又发现，贼鸥虽然也是一鸥，但从鸟类分类来看，它们和海鸥不是一个类群，分属于鸥科（Laridae)与贼鸥科(Stercorariidae)。一种鸟叫什么名字，和它是什么东西，还是有点差别的。就像人叫什么“士”，并不能说明他们是同样的人。知道这个差别后，多少让我觉得过去为海鸥打抱不平，还不是毫无原则。在这个到处都充满好就是坏，坏就是好的时代，也算是难得不糊涂了一回。

            我见到的是南极贼鸥，世界上生活得最南边的鸟。据说能在极地附近见到它们，不知它们跑那儿去干啥。贼鸥长得不俊，但也不十分难看。褐色的羽毛，至少要比乌鸦的锅底黑感觉好一点。但它的叫声，比乌鸦嘴说话还难听，嘎哈哈哈，有时叫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在那种空旷无人的地方，让人汗毛都立了起来。它们之所以有贼鸥这个名字，当然是人认为它比较贼。我们同行的一位鸟类学家说，贼鸥是企鹅的天敌，偷袭企鹅窝、叼食企鹅蛋或雏企鹅是它们的本事之一。我见到贼鸥时，岛上的企鹅们已经都换好羽毛下海了，岛上就一地鹅毛，鹅没了，也就没有机会见证贼鸥偷蛋。不过我经常看到贼鸥去抢人家燕鸥的东西吃。燕鸥比较勤快，在冰冷的海水中扎猛子，把磷虾捞起来，贼鸥就去抢吃的，它们就在空中打架，吵个不停。这种行为，有一个英文词：kleptoparasitism，描述动物中这种偷劫的觅食行为。自己不会，靠偷抢别人的过日子，也是本领的一种。但在这样一个自然体制中，燕鸥也有问题。你不下海捞，贼鸥不就没得偷了嘛。

            贼鸥抢别的鸟的东西吃，不关我什么事。它们比较讨厌的，是经常来骚扰人。我常常碰上贼鸥，一只或者两只，低低的从我正面飞来，在我头顶一两米的空中飞过，有点对我示威警告的样子。有时候怕它们冷不丁把我头皮啄下一块，就把手杖举过头顶，吓唬一下它们。贼鸥经常还会凌空冲着人拉屎，像飞机扔炸弹一样，轰炸行路的人。我的同伴说，他还看到贼鸥对他吐口水，简直是贼透了。话说回来，谁叫我们没事跑到人家的家园附近去转悠呢。

            贼鸥常有日子不好过的时候。碰到下雪天，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看见几只贼鸥在灰色的天空中窜，或者停在雪地上，一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可怜样。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种鸟，最好的归宿就是去出家，不偷不抢，回头是岸。当然，前提是得有座收它们的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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