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进步不会引发教育革命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近日，《世界是平的》这本畅销书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在《纽约时报》以“来吧革命”为题发表文章，为在线教育公司大声叫好。弗里德曼认为如斯坦福大学教师所创办的在线教育公司Coursera，不但可以使来自全世界的学生通过网络平台收看世界最好老师的讲课、做作业、得到学位，并找到好的工作，而且还如Coursera公司的创办人之——一位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的教师所说，一学期教十万名学生，大大提高教育的效率，降低学生的教育费用，满足知识经济时代对人才的需求，创造一个巨大的新产业，从而引发高等教育的革命！

这真是一幅令人期待的美好情景！作为一名记者和专栏作家，看到新生事物而兴奋，为新的教育技术喝彩，期待教育有更大的进步，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弗里德曼毕竟不是教育工作者，作为影响力很大、享有所谓“趋势大师”称谓的人士，判定高等教育将有一场革命到来，实在是过于武断和一厢情愿。

作为一名在高等学校学习和工作30多年、有二十年教龄的高等学校教师、作为一名从事过高等教育研究的研究人员，我也经历过数次由于技术进步对教育有影响的事件！回顾下二十多年前当电视在中国开始普及时，“电视大学”的情况。多少人曾经认为由电视播放著名教授的授课录像，将使得大学变得没有围墙，学生可以在家里学习，这将会大大地扩大高等教育的范围，将会使多少人由电视教育而成为人才。年纪不太大的人都会记得，八十年代很多电视台都播放电视教学课程。然而，现在即令是教育电视台都见不到电视教学课程节目，社会上也没多少家长对让孩子上“电视大学”兴趣很大。再看看十几年前ppt（演示文稿制作软件）等教学软件在学校兴起时，很多人充满的期待。我不知道多少人认为教学软件会给教育带领革命，但不少人认为教育会有重大变革。但现在连小学和幼儿园教学都用上ppt，似乎没有给教育带来很大的进步。还有，这类在线教育公司与中国高校的网络教育学院也没有太本质的区别，通过网络开展教育也进行有几年了，也没见到对传统的教育有多么大的影响，在中国学生们还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通过高考进正规的大学（其他国家学生也都是渴望到正规的大学学习），而正规教育之外的网络教育产业在全世界也没见到有多兴旺。

归根结底，教育是教师与学生之间的社会活动。教师在课堂上不仅是传授知识，更是在运用教育经验。他可以根据教学现场学生的理解情况，控制教学的进度、他可以对难以理解环节反复讲解，甚至请学生师范。教师更可以在课堂和课后，给学生答疑、与学生讨论和交流。而这些都是录像、课件所无法代替的。教师在教育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教师这个环节不能简化、无法简化！同样，学校这个近代教育所发展出的教育组织机构也难以替代！学生们之间的研讨交流，对学生的学习同样很重要，而同学之间在精神上的启发和激励，更是无法用网络虚拟的！还有学校的环境，更是教育所不能或缺的。不要说实验室、模拟中心以及运动场和体育馆等设施网络教育不具备，那些各类人士的讲座、学生社团的各种各样活动，对学生成长的潜移默化作用，是网络教育所不可能企及的！

教育离不开教师、离不开学校！人类的教育史上有教育技术的进步，但从来没有教育技术引发的教育革命！

 《环球时报》2012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