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为人民说话的知识分子

2010.01.18

在阅读和思考近代历史的时候，我总有一个深深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建立在为人民奋斗的理想之上的社会相比之下常常会有更多的灾难和不幸？

有人说那是因为革命者和应该为人民服务的人背离了当初的理想，在现实中变质和蜕化了的缘故。可是这并不是合理的答案，因为如果变质和蜕化既然是如此普遍和不可防止，这只说明追求所谓的纯正理想本身就不合事理。

当初有很多知识分子背叛自己的阶级和家庭，诚心诚意地要为人民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在常人看来的确是可贵和值得称许的。但他们的抛头颅洒热血和背叛自己的阶级和家庭并没有带来他们的理想所承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仔细思考一下，会看出导致悲剧的原因很简单。这里牵涉到几个根本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权利。当人们在认可知识分子为贫穷的人民思考和奋斗的观念时候，事实上也认可了以下的观念，即：人民，尤其是绝大多数所谓贫苦的人民，本身缺少思考和奋斗的能力，他们需要知识分子和有识之士替他们思考和奋斗。这实际上成为了剥夺人民，尤其是绝大多数所谓贫苦的人民，自己替自己说话的权利的借口。当他们的利益在受到政策的实际损害的时候，他们的话语权被代表和为他们奋斗的人所掩盖和剥夺了。结果，一个通过压制有产者的权利和目的是替无产者谋利益的社会，实际上变成了一个压制所有人民利益的社会。从这个程度上讲，替人民说话的理想实际上成了剥夺了人民说话的权利和机会的工具，无一例外。

第二个问题是背叛。当人们在赞许对阶级和家庭的背叛的时候，不管动机多么高尚，赞许的其实都是背叛。只要能够找到伟大的为人民服务的理想作为说辞，人们可以随时背叛阶级、家庭、朋友、爱人。维系社会基本关系的这些道德观和价值观，在传统社会中人们普遍认为绝对不可以背离，但在新社会中却随时随地都可以被背叛。

第三个问题是家庭。家庭是社会的基础。在传统社会中家庭具有近乎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在新社会中家庭却成为随时可以背叛的东西。在革命者的文学作品和人们接受的教育中，旧社会正统和成功的家庭总是被描述成为暴力和压制的根源，而不正常的单亲的家庭反而被描述成为其乐融融充满慈爱的地方。

第四个问题是暴力。革命总是通过暴力来实现的。当革命的暴力被普遍美化并且歌颂的时候，人们只会对身边普遍存在的暴力视而不见，即使革命的暴力落在自己身上，还会觉得有一种变态的悲壮和殉道感。结果是人们不免常常会惊叹于我们社会中常常出现的种种暴力，以及人们常常表现出来的义愤填膺和幸灾乐祸。

第五个问题是财产。对阶级和家庭的背叛的实质是对私有财产的背叛。财产乃是对个人自由的最基本的保证。没有财产的人，在养育后代和养老方面立刻会出现严重的问题。财产可以保证基本的生存，可以提供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自由。当基本的财产权利被剥夺的时候，人们失去的是最基本的不受他人和环境控制的自由，同时失去的也是对他人基本自由和权利的尊重。

真正和谐的社会，需要尊重每个人的权利，不允许背叛，尊重家庭，反对暴力，保护财产。纵观过去100年来的中国知识分子，尤其是那些喜欢为人民说话的知识分子，其主流都是与和谐社会的价值观念对着干。他们为人民说话，却剥夺人民自己说话的权利。他们为了崇高的理想，习惯于背叛，能够否定家庭，崇尚和容忍（革命的）暴力，并且反对基本的财产权。

我并不反对为人民说话，但是我反对一切为人民说话却否定和谐社会的基本价值的观念。

历史证明，那些否定和背叛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并不会给社会带来正面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应该做中产阶级，他们却选择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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