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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地魔之子论纯科学推进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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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我们的科学文化（4）：科学的算计》，江晓原、刘兵主编，王一方执行主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第256-260页。
伏地魔之子论纯科学推进的速度
阿里巴巴
善思·里德尔（Science Riddle）是魔法界恶贯满盈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Tom Marvolo Riddle）之子，即伏地魔（Lord Voldemort）之子，不过他“不喜欢魔法”，在个性上也更像他爷爷而不是他爸爸。他精通魔法，却从不施展魔法，对麻瓜也无鄙视。一日，麻瓜艾丽丝(Alice)报考科学魔法学校，正好遇见善思·里德尔，他们谈起了科学技术对近现代社会的塑造。
善思·里德尔（Science Riddle）：说说你报考的理由吧？
艾丽丝(Alice)：科学技术如魔法一般，日新月异，科技真正称得上是推动历史进步的动力、杠杆，如今不重视科技的人简直等于没文化、不了解这个时代。总体上看，人类文明的发展与科学技术的发展是同方向的、同步的。不过，最近一个世纪里，关于两种文化的讨论、SSK的讨论、后现代的讨论、女性主义的讨论等十分有趣，许多左派学者指出科技很象勾勒姆（Golem），一种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究竟想干什么的怪物。我觉得这类隐喻十分危险，不利于人类文明的发展。
善思·里德尔：接着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认为科学技术也有负面作用吧？
艾丽丝：我认为“科学技术的负面作用”这一表述不够准确，有误导作用。我只承认，某些技术在应用过程中，比如被坏人掌握而用于干坏事时，才可能产生负面作用。也只是可能，而不是必然。
善思·里德尔：那么在你看来，技术本身是中性的啦？
艾丽丝：技术如切菜用的菜刀，可用于切菜，当然也可以被用来杀人。我们不能怪罪菜刀本身，同样不能认为技术本身有负面影响。
善思·里德尔：那么，你认为机关枪、坦克、隐形轰炸机、毒气弹、原子弹、生化武器等等除了杀人外，还有其他预想的用途吗？其中的技术也是中性的吗？
艾丽丝：武器可用于正义的战争也可用于非正义的战争。不过，武器杀伤力的增强，确实是技术进步导致的。如果借用意象性理论，也许技术如你所言，并非中性的。也许有些技术确实有害，并非多多益善。什么技术都传播，肯定是讲不通的，比如毒品合成技术、核武器小型化技术、计算机病毒设计技术等等，一般不宜传播。
善思·里德尔：你倒是挺能演绎的。那么，在你看来，技术可能有问题，科学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科学与技术应当分清楚？
艾丽丝：是这样。对某些技术应当作出限制，用于战争的技术应当限制。事实上国际上对核武器技术扩散已经有一些限制，如有一些公约什么的。
善思·里德尔：青蛙大学已经有人讲，实验室科学是造成目前环境问题的重要原因或者根源。实验室得出的科学结论是在斩断了与外界联系的情况下，对大自然的多种复杂状况做出大量简化和约束后，所得出的结果，它们本来也是“地方性知识”。但给人的感觉是，西方近代自然科学都具有普遍性、普适性，不说“放之四海皆准”也差不多。其实，据劳斯等人讲，这不过是一种标准化过程罢了，在各地“克隆”出原产地的状况、微观小世界，从而验证、并应用科学结果。既而由这些科学产生现代技术，技术又影响生产和社会，最终还影响到我们的生存环境和其他物种的生存环境。
艾丽丝：你的意思是说，科学也不能幸免于被责难？理由是，不但科学产生了技术，科学本身也是价值负载的，科学并不真实地反映大自然的运作？
善思·里德尔：差不多，不过我并没说科学相比于技术，对于负面影响而言责任更小。实际上，人类先有技术，后有科学。早先的技术并没有产生环境问题，只是到了近代，科学出现以后，后来的技术才有了问题，科技导致的环境问题才一点一点地显现。
艾丽丝：就这一点，你暗示科学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从而在某种情况下经过若干环节导致了当今的全球环境问题？没有科学，就搞不出新的技术。
善思·里德尔：正是。
艾丽丝：按你的逻辑，可以导出可怕的结论。不但要对技术作出限制，还要对科学、对纯科学作出限制？
善思·里德尔：正是。
艾丽丝：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应当的。难道纯科学不是为了满足人类的好奇心、人类的理智需求、人类了解宇宙、了解大自然的美好愿望吗？不是有大量人类面对的困难问题迫切等待纯科学给予回答吗？人们不是在纯科学中发现了自然的美丽和壮观吗？在这世界上，如果只找出一件东西，值得推荐作为人类一代一代共同奋斗的事业，难道不是纯科学吗？如果说推进技术进步有问题，推进纯科学，在纯科学方面增加投入，还有问题吗？
善思·里德尔：先不要激动，这的确有点反常。你说了两件事：（1）是否应当限制；（2）是否可能做到。鉴于纯科学的发展或者人们习惯上说的进步，必然提出各种进一步发展某种技术的可能性，在此基础上很难避免不开发出有害的技术，于是理论上对于科学的发展应当作出限制。
艾丽丝：按你的意思，是要禁止纯科学了？
善思·里德尔：我没那么说。我的意思只是，近代以来，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太惊人，已经与其他文化事业的发展速度，特别是自我控制能力的发展速度，与整个大自然的背景的发展速度不协调。这种不协调是导致我们目前认为的环境问题的一个根源。农业社会也产出垃圾，但是那时的垃圾是可以融入整个大自然的循环的，源于尘土归于尘土。但工业社会以来，通过纯科学的研究，我们一点一点制作出大量无法在短时间内无障碍地参与大自然循环的物质，如DDT等大量化学品，如各种抗生素，如大量水泥制品、玻璃制品等。如果是链式反应的话，有了科学新“发现”，就好比中子打入反应堆，启动了核反应。
艾丽丝：对，链式反应是很难中止的，也没有人能够阻挡科技的进步。目前全球各个超级大国也只能对少数技术进行协商，作出限制，是否真能做到不被恐怖分子掌握和利用还很难说。对于更多的技术，其中可能有些是明显对一部分人、对敌对国家不利的，或者能够增加自己的实力而降低对手的相对实力。对此，谁首先做出自我限制，无疑于自杀。
善思·里德尔：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增强竞争力，各国都优先发展科学技术。对于纯科学，只要条件允许，一般情况是支持的。国际组织，如联合国等，也都支持纯科学研究。
艾丽丝：所以说，要限制纯科学研究，是不可能的，也是无根据的，甚至是不道德的。
善思·里德尔：恰好在这一点上，我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完全禁止纯科学研究不是我的想法。我只要求纯科学的推进步伐与其他事业同步，不宜过缓，也不宜过快。慢了和快了，都有问题，都可能导致人类社会及人与自然系统的不协调，环境问题只是其一。
艾丽丝：最近几十年，信息产业的高歌猛进确实造成了大量的人为浪费，比如电脑软硬件在厂商的忽悠下快速更新，用户不但多花了许多钱，在感觉上也不适应。不过，即使你说的同步发展有道理，准确说，就是把现在纯科学的发展从高速、加速状态降下来，这在我看来实在不可思议，也是做不到的。第一，各国人民普遍认为（有调查数据支持），应当加速发展纯科学，增加纯科学的投入；第二，没有哪个国家的政府或者哪个国家的科学家共同体愿意停下来。
善思·里德尔：这恰好是因为长期以来，人们对科学之伟大形象片面宣传的结果，人们误以为科学是无辜的，甚至以为更多的科学就是人类的福音。
艾丽丝：看来，你真是反科学！
善思·里德尔：错误，或者不准确。我只反不匹配的科学。适量的科学是好的，应当的，但少了或多了，都是不合适的，都会引发问题。人类作为一个物种，还太年轻，在进化中还没有真正学会适应。所谓环境问题恰好是适应不佳造成的。人类的未来还久远，如果不想快速毁灭的话，学会协调、适应，是个好的选择。历史上许多物种，就是因为不适应，而集体灭亡。发展科学，起初是为了更好地适应，但异化后的科学，导致了人类的不适应。
艾丽丝：这么说，人类现在是不够理性啦？超速发展科学是不理性的？
善思·里德尔：正是。人类的各个团体，如果足够理性的话，就会坐下来，协商解决办法，控制纯科学的发展速度。只有从源头上控制了纯科学的速度，才能真正控制下游的技术以及人类的操纵力、征服力。
艾丽丝：如此说来，你不反科学、不反理性，似乎更讲科学精神？如果科学这个词还可以保留的话。
善思·里德尔：随你怎么说。
艾丽丝：尊敬的善思·里德尔先生，由此看来您与伏地魔完全不同。我真想在您门下读书，不过我不会再去学魔法，而是学习管理、控制魔法的魔法。
善思·里德尔：欢迎。二阶魔法并不是魔法，只不过是一种对话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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