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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说苏州(9)旧时街头交响(下)

已有 5158 次阅读 2012-4-23 08:00 |个人分类:闲说苏州|系统分类:人文社科|关键词:学者| 苏州, 算命, 街头, 修理, 卖鱼

50年代,在苏州的街道上,路灯是昏暗的,夜里很静。

清晨,大街上的声音往往从一个男低音开始:“马桶拎出来!”

于是,城市就热闹起来了。大街上响起了来来往往人们的对话:“王师母,倷(你)早得啦,已经小菜场转来(回来)咂。”“喔,阿姨啊,倷也早啘。Na,买两只虾(并非真的2只,可能是一斤),买两棵菜。该两日菜亦(又)贵得来….”。在大街上人们的对话声中,夹杂着传来的刷马桶的刷刷声,有些人为了刷得更干净,在马桶里放了一些蚶子壳,哗啦哗啦的声音更大。

一会儿,“当啷、当啷”的铃声响起来了。摇铃的拉着黑色的木制垃圾车,停在每天固定的位置。各家都纷纷把自家的垃圾倒掉。那时候,各家的垃圾就是一些菜皮什么的,后来烧了煤球,就多了炉灰。

挑着菜担的一边走一边吆喝道:“阿要买菜,老卜(萝卜)青菜 ”。卖鱼娘娘则站在一家门口向老顾客推销:“阿姨啊,今朝两条青鱼好得唻,阿要啦?”

那时,街上基本上没有机动车和兽力车。如果过一辆汽车,或者马车(天晓得是马是骡子),我们小孩子就会从家里跑到到人行道上看热闹。也极少自行车,由石子砌成的弹石路面并不适合自行车行走。苏州的学生到了北方,多因不会骑自行车而烦恼。最多的公共交通工具便是黄包车。有的黄包车的拉手上装着带着橡皮球的喇叭,车夫一按橡皮球,便是“叭卟”一声。最早,这种喇叭只有“包车”上有(包车与黄包车是形似而级别不同的两种人力车,黄包车是普通的“的士”,包车是“高级私家车”,整洁而气派)。后来有的黄包车也装上了喇叭。于是,街上到处有“叭卟、叭卟”的声音。苏州的“骆驼祥子”们多是苏北人,客人要上车,就是一声“拉块(哪里)?” 

那时候,人们家里的任何物件都是要修了又修的,因此,修理者的吆喝声是街上最常能听到的声音(下面乐谱中的红字表示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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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作即修理。现在人用的伞,那时称洋伞(折叠伞还没有出世)。大多数人都用油纸伞,现在只在戏台上看得见,许仙借给白娘娘的便是。小孩子粗心大意,莽莽撞撞的不晓得撞到什么东西上,那伞就可能开一个口子。那修伞的便有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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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方的吆喝声相比,北方是磨剪子在先,戗菜刀在后的。原因大概是北方人把剪刀称为剪子,子字放在后面则难以呼出响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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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苏州人都睡棕绷床,即由棕绳穿在木框上做成床垫。隔潮又透气,缺点是时间长了棕绳就松了。所以修理棕绷的也是一种常见的手艺人。

“箍桶——”

这是箍桶匠的吆喝声。一般的苏州家庭都有少到几只多到几十只的各种木桶——淴浴桶(洗澡盆)、脚桶(洗脚盆)、侧水桶(倾倒水的中介用桶)、困桶(婴儿的睡桶)、立桶(供幼儿站立)、米桶、饭桶、水桶、马桶等等。南方天气潮湿,木桶和箍桶的铁圈容易腐烂,修理木桶的箍桶匠是少不了的。那箍桶用的铁箍是男孩子很好的玩具,用粗铁丝弯一个钩子,在街上“车铁箍”玩,哗哗作响。

也有不用叫喊别人就自然知道的,那就是铜匠担。铜匠担子的上方铁丝上穿着若干块金属片,铜匠挑着担子走,那些金属片就随着铜匠师傅的脚步发出“嚓哗——嚓哗——”的声音。过去,家家有许多铜器,铜盆、脚炉、手炉、火锅、汤婆子、痰盂等等,时间常来,难免损坏,那就是走街串巷的铜匠们的生意。

说到了铜,又想起了锡。过去,家家户户每年都要祭祀先人,总要烧几次锡箔。可能是经济状况所决定,我看北方人都烧纸,烧锡箔者甚少(近年来也有烧“金元宝”、“银元宝”的了,但那一定不是锡箔)。江南过去好像都是烧锡箔的,因此,回收锡箔灰中间的锡,也是一个专门的行当。街上有时会走过一个收锡箔灰,他的吆喝声就三个字:“锡——箔——灰——”。

天刚黑的时候,上海的晚报往往就快速运到了苏州。(那时候,晚报真是要近晚才出来,不像现在。现在这里早晨六点钟就卖当日的齐鲁晚报了,我想各地应该大同小异吧)。我家门口总是会走过一位卖报的,用上海话吆喝着:

:3  5——3  5 0 6  6  3  5—— :

 夜 报   夜  报    新 民 夜 报

夏天的傍晚,卖花的女人在街上叫卖,与早晨卖菜、卖鱼的一样,这是真正纯粹的苏州口音(红字表示高音):

: 6  6  6 — ∣ 6  121  65 :

                        

                      

人在某种场合第一次听到某种声音,如果印象深刻的话,以后再听到这个声音,就容易联想起那个场合。

那时,在苏州街头,有各种各样的杂耍。变戏法的、耍猴的、弄蛇的、卖拳头(表演武术往往还卖膏药)的、演木人头戏的等等。有一次,我家附近来了一帮表演杂技的,围了帷帐,门口吹“洋喇叭”、打“洋铜鼓”。吹吹打打了好些天,洋喇叭里一遍遍地吹奏的曲子吹得熟透了。略过了两年,我长大一点了,在歌本上发现那曲子竟然是马可所作的《我们是民主青年》。以后,我一听到那支《我们是民主青年》,脑子里就反应出杂技帷帐前的“洋喇叭”。

另外一个令我难忘的声音的盲人算命先生的锣声。算命先生打的是一面非常小、直径大概不过十来公分的小锣,一个小锤,用一只手指一拨,发出一声 “叮——”,就像铃铛发出的声音。有时,晚上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整个城市似乎已经睡着了,可是,远处还是会传来这样的声音,“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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