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节了，受哲学所的委托，去探望我室的一位老先生。老先生1980年代就离休了，那时还是个副研究员。现在看来，还是他笑到了最后。老先生今年九十有五，精神矍铄，身体还不错。这令我等小辈学者颇为感慨和羡慕，如果我们能活到他那么大岁数该有多好！

老先生不容易，年轻时吃了不少苦。生长在山西最穷最苦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1949年之前便参加革命，现在享受离休待遇。能有离休待遇的老先生越来越少了，所以受到各个单位的普遍关照。而这位老先生就是其中一位。由于离休早，待遇并不高，学生也就那么二个。真正让我佩服这位老先生的是他是个“破罐儿”，什么是破罐儿？就是没有身体的本钱，当年老先生的肠子不好，据说是罹患上肠癌。必须动手术才行。可是不幸的是，本来一次就能做成功的手术，却连续做了三次才算好了。肠子给去除了一大截子。终于和死神擦肩而过。就是这样一位与癌症搏斗的老人，却活了那么大的年纪，的确是个奇迹。

昨天给老先生打电话，是他夫人接的。去探望老先生的任务是上周三所里下达的，本来早想告诉他。但想到老人有期盼的心态，就把打电话的时间改到了昨天。果不其然，老先生得知我们要去的消息后，心情难以平静，据说连睡觉的习惯都改了。愣是没睡好，一早便起来等着我们。所以我的判断还是对的，至少让他没等一个星期。

从和他的谈话的时候发现，老先生能活到这么大年龄，除了自身的基因好之外，还有二点是必不可少的。其一就是心态，心态好，烦恼少。其二是有事情干。老先生到现在依然笔耕不辍，我所办的年鉴每年都有他写的一篇特稿。一年写一篇肯定要看不少的文献。因此，有了好心态加上写文章，生活过得乐滋滋的。有什么理由不活大年龄呢？

老先生是个“破罐儿”，什么是“破罐儿”？是破罐子破罐子破摔的那种破罐儿吗？绝对不是，所谓“破罐儿”就是死过一次或二次而又活过来的人。老先生患肠癌连动三次手术而“大难不死”，想来一定“必有后福”。按理说，这个推理是不成立的，“大难不死”是属于事实推理，而“必有后福”却是价值推理，也就是说，由“是”推不出“应该”来。既然如此，这个“破罐儿”就要好好得到保养，只有这样“破罐儿”就是“好罐儿”。珍惜生命，珍惜当下，珍惜家庭。就是“破罐儿”的价值观。

想到老先生这一生，不由让我想起另一位好朋友，比我小一岁。他可确实是个“好罐儿”，然而，今年春上连续数日的学生答辩，让他心力憔悴。最后是他自己的学生的答辩，第二天早上便再也没有醒过来。告别会那天，我们都去了。看着他的生平，让我顿感难以望其项背，给他做的结论恐怕我这辈子也得不到（虚呀）。可是一个“好罐儿”为什么却英年早逝呢？就是因为自己认为是“好罐儿”就把自己当“破罐儿”摔了。摔上几次是没事的，可是这回终于摔破了。从老先生这个“破罐儿”和朋友的“好罐儿”，让我得到启示。我也是个破罐子，但把破罐子好好捧着，就会是个好罐子，反之本来就是个破罐子却把自己当成好罐子，肯定一家伙就摔碎了。那可就是1和0的关系了。

我与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