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王志佑教授是共和国最早的赴德留学生，经过六年的刻苦学习，与1962年毕业于德国耶那市席勒大学，获学士证书。他在二外执教二十多年，在翻译事业上有很高的造诣。他曾为中德两国领导人担任口译工作，翻译了《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一书并在德国出版。同时他还是德国弗赖堡大学客座教授，德国联邦卡特尔局终身荣誉成员，被德国基希海姆市授予“德国荣誉公民”称号。他曾任北京市第八、第九届政协委员。

王志佑穿着一身整洁的深蓝色中山装，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头发半白，却仍是神采奕奕。脸上的皱纹难掩岁月风霜，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里却透着热情和活力。“小姑娘说话要有冲劲！”他直了直腰，认真要求道。王志佑自己说话的时候就铿锵有力，显得精气神儿十足。但他为人并不像声音那么“高调”，每当提到自己的成就，他都会谦逊地自嘲。只有那一份份荣誉，记录着他为文化传播与传承作出的点滴贡献。

每一次栽跟头都是成长

王志佑教授在翻译事业上造诣非凡，常为中德两国领导人担任口译工作。但他的本职工作是教师，并不是专业翻译。当时，经济学家薛暮桥想为《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出德文版，又苦于找不到“懂点经济”的译员。后来，他直接点名让王志佑来翻译，因为他觉得王志佑这个“业余”翻译比专业翻译还厉害。然而王志佑在翻译这条道路上走的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栽跟头”的事也不可避免。

有次王志佑跟随中国代表团在德国访问，正逢德国工人大罢工，原因是工人们对工资不太满意。他作为德译中的翻译，其中提到工人罢工的原因时，德国领导人说了这样一句话：驴吃的太饱了，在冰上跳舞。听到这，他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可怎么翻译”，一时间手心里全是汗。直接翻译的话，中方没有语境是听不懂的，可翻译出深层含义的话，这句话到底要传递什么意思呢？就在王志佑楞神思考的时候，德国领导人马上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瞪让王志佑一惊，压力倍增。这么正式的场合，愣神一小会都是不允许的。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着对策，突然间找到了一种解释的方式。他先是对大家一笑，赶紧直译了一遍，又用“得意忘形”这个词类比这句德国俗语，准确地传达了德国领导人的意思。

在翻译事业中，栽过跟头是很常见的事，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在下一次的翻译过程中运用，就是成长。对于“非专业”的王志佑而言，翻译这条路充满荆棘，但正是那无数次“跟头”，让他成长为一名称职的译者。

经历过几次挫折之后，王志佑更加谨慎，也更懂得作为一名翻译，外事无小事，心中第一位一定要是国家。“当翻译要甘当替罪羊。”这句话在他的心中已经深深扎下了根。在一次学术性的会议报告中，发言人无意间的一句话涉及到了宗教问题，可能会使信仰伊斯兰的国家代表产生误会。王志佑正做着同声传译，顾及不到，就直接根据发言人的话直译了出来。等翻译结束之后，王志佑心里一直在琢磨这句话：在中国人的眼中这句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信仰宗教的国家要是因此起了误会，那国家间的关系很可能会受些牵连。此时，王的眉毛早已拧成了“川”型。这时的他面临着一道艰难的选择题，这个选择事关个人与国家。若是假装不知情，就这么糊弄过去，谁也不知道这一句话究竟会给国家带来怎样恶劣的后果；可若是当了替罪羊，底下那么多人看着，这面子上肯定是有些过不去的。

最终，在会中休息时，他走上台，一阶一阶，脚步稳健又坚定。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王志佑对台下的所有人微笑示意，“我很抱歉，大家。我刚才有一句话翻译出现了错误······希望大家原谅。”台下的人听了连连点头，还有几个人带头鼓起了掌。其实在王志佑心中，那道选择题其实并不难做，甚至可以说是一道单选题，正确答案就是他当时所做的。他虽当了一回替罪羊，却缓和了国家间的关系，维护了祖国的名誉和形象。“个人和国家、社会的关系，是我们需要时刻谨记着的。”王志佑讲到这时，手情不自禁地比划着，眼中闪现着光芒。在他的心中，翻译事业对于国家发展的分量，很重。

王志佑的教学理念十分明确，他提倡让同学们学会独立思考，并要培养对国家的责任感。有次他在课堂上提出“当翻译须要甘当替罪羊”的观点时，有位学生马上站出来表示不同意，认为翻译的职责就是“你说什么，我翻什么”，讲话人讲错了不应由译员负责。王志佑并没有制止他提出反对意见，而是选择让支持不同观点的学生分开坐，并开始辩论。那天，同学们没有得出一致的“正确观点”。直到学期快结束的时，王志佑告诉同学们：“‘翻译要甘当替罪羊’是我个人的见解，不是结论。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还可以进一步探讨。”王志佑坦言，其实他很欣赏那个敢于发声的男同学，因为学生的表现证明了他在独立思考，这很难能可贵。但王志佑不忘告诉同学们，那位男生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翻译，把我方的意思准确的传达给对方没有错，“但我们的任务绝不仅是翻译，做任何一件事情首先考虑的应是国家声誉。外事无小事，仅仅因为翻译的一点疏忽，就把国家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是不允许的。”

王志佑认为，作为教员，教专业知识不是全部，同时也教同学们去了解这个专业的未来前景，如何解决面临的困难，并学习这个专业的规律，以此启发学生独立自主学习的能力，使同学们不仅懂得一加一等于二，也明白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学外语专业的学生，光靠语言的专业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大学生学外语和小孩不一样，小孩是模仿，大学生要掌握规律，按照规律办事很重要，学习成绩和学习方法有很大关系，教员一星期只上几节课，还是要同学们自学为主的，一定要掌握方法。”所以每次在上德语课的时候，王志佑并不会只讲某个词，而是讲德语的起源，这个词的演进历程，为什么在德语里出现了这个外来词等等，非常全面。王志佑深知语言背后是思想和文化，所以知识扩展尤为重要。这为同学们自主学习、对比联想和深入研究打下了基础。

采访过程中，王志佑不止一次地跟我们谈论有关学习和大学生活的事。虽然他已经退休有十余年，但是一直关心着在校大学生的学习和成长。他希望同学们利用大学时代的大好光阴多读点书；拓宽知识面，不要局限于专业知识；避免接触一些社会上的负能量的东西；学习之余，担任一些社会工作，参加一些有意义的社会活动，度过充实而有收获的四年。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文案 | 王晶

图片 | 王志佑

编辑 | 何寅淼